杨秀兰领着浩宇走在上学路上。
秦皇岛卢龙县刘田各庄镇温翟坨的村民都说,6岁的赵浩宇是个小“拖累”,即使当他面也不避讳,不过,赵浩宇听了,从来也不恼,还一准儿撒娇似的攀上说话这人的脖子“打提溜”,直到人家跟他笑闹一阵儿才跑开。
你要问,这么健康可爱的孩子拖累了谁呀?村民准会叹着气说:“拖累他太爷和太奶呗。”
真的,小浩宇长这么大,从来没能喊过一声爸爸、妈妈,对爷爷、奶奶的印象也模糊,是太爷和太奶从小把他拉扯大的。
小浩宇不仅是两位老人的“小拖累”,更是他们的希望。
赵浩宇的太爷赵福田今年88岁,太奶杨秀兰83岁,本来,二老一小应该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吧,可就是偏偏缺少照顾他们的人。
浩宇的爸爸在他出生4个月时入狱服刑,随后,妈妈离家出走没了联系,浩宇的奶奶早亡,爷爷常年在外地打工,支撑家里开销。
9月9日中午,太阳把赵福田家堂屋照得透亮,老人倚在沙发上午睡,老伴则靠在炕东边的墙头,俩人没啥话说,顶多对望一眼,要不是他们喉咙里发出点“呼噜”的声响和墙上挂表的“滴答”声透露出些许生气,屋子里便像是幅凝固的画。
浩宇爸妈的房间已经闲置多年,小浩宇整天在家玩耍,可对墙上结婚照里的人却十分陌生。
不一会儿,外面传来脚步声,浩宇放学了,一进屋,他就跳到炕上看眼太奶,随后又奔到大水缸前,舀一瓢水灌进肚里,小身影划破了屋里的沉寂,两个老人有些迟滞的目光追不上他,过了一会儿,杨秀兰缓缓下地做饭去了。
“老实一点儿。”赵福田喊重孙子,当看到浩宇的膝盖上又磕出伤口,他嘴上嗔怪,眼里露着焦虑,浩宇身上有不少伤疤,有些地方的皮肤粗糙得不像个6岁的孩子,“1岁多点,就从被垛上摔下来,骨折了,长大会跑了伤更多,有一天他从外边回来,手上全是血,指甲都没了,我就用手纸给包了一下。”
提起抗战,88岁的赵福田有着说不完的话。
赵福田是位抗战老兵,15岁参军,从抗日战争打到抗美援朝,最后退伍回家务农。当他提起过去,眉间多出了几分神采,但一讲到重孙子,他又变成了最无助的老人,“管不了,撵不上,气得我直哭。”
浩宇的情况让他所在的宋翟坨小学校长王淑慧也很担心,“老人岁数太大,自己都没法照顾自己,孩子的学习根本管不了,浩宇比别的孩子都淘气,他爸爸的刑期还有六七年,咋办呢?”两位老人跟她透露了想法——找人领养浩宇,“想明白了,得有人管他,不图有出息,别给国家添麻烦就行。”
太奶在生火做饭,小浩宇亲昵地凑到跟前。
“他们是实在没办法了,浩宇一两岁时,有人要领养,当时老人说啥也不舍得。”王淑慧开始了多方打听,“最好是能给他找个寄宿制的学校,他家里人也同意。”
王淑慧暂时没找到学校,而自从今年杨秀兰得了场病,身体大不如前,两位老人更惦记着送走浩宇的事。
说到孩子的将来,赵福田目光投向在角落里的浩宇,沉默良久。
有一天,王淑慧刚来家里,杨秀兰就凑过来问道:“要是去了那样学校,还能让我们去看不?”王淑慧心里奇怪,“您送他去我们小学都难了,咋还琢磨上这事了。”杨秀兰的眼睛湿润了,“浩宇问的。”
原来,前不久的晚上,小浩宇跟杨秀兰躺在炕上,看着窗户外的月光,捏着她的耳朵说:“太奶,去了学校,你们来看我不?”她怔了下,“呀,我忘问了。”孩子翻了个身,“太奶,你咋那傻呢。”从此,重孙子的这句话像块石头压在杨秀兰心头……